2011年10月1日

客家語言文化會敗个原因?


本文將發表於2011.10.8@峨眉詏館

詏不詏?有問題!
    這次詏館的主題真的很大,不容易聚焦,初看到題目時還有點傻眼,原因有二:一、「敗」這個字該如何解釋?如何定義?又該如何理解「敗」對客家語、客家文化的意義?進一步想,若用客家話去思考,這是個在客家話的日常生活對話中,很容易出現的字眼,或許會有點思緒。再一、對一個本身是客家人,而且客語使用能力應該還不算差的我而言,要我來說明客家語言文化中「敗」的原因,我又覺得難免失之客觀,好像應該多找點外部觀點。


    台灣的客家運動迄今已有23年的歷史,我今年31歲,從參與大學客家社團開始,對於客家運動也有13年的接觸,對於客家運動也有著比一般人稍多的了解與認識,這樣的認識就不止13年,因為我的客家意識啟蒙,已有22年之久。因此,對於這次詏館的邀請,個人感到非常的榮幸,一來覺得這是一種對我個人的肯定,二來也是種來自於我這個世代、及個人的生命歷程所該負起的責任,我覺得我沒有拒絕擔任詏主的理由。

客家文化等於客家話?!
    客家運動的發展,一直以來有個很明確的問題意識,就是客家話流失的問題,從客家運動肇始到客委會的成立,所形成的許多跟客家有關的論述或公共政策,皆針對著客語的教育、保存與發揚而來,明確的說,是為拯救客家話的流失而來。

    對於客家話的現況,我們也聽到許多人對此提出診斷,形容客家話宛如進入急診室的語言(原住民語已瀕死、閩南語則在加護病房~~~),這樣的結果,致使許多客家的場合、活動,對於客家話的使用與否,有一種治療上的需求:要求客家的活動場合一定要講客家話,以為講了客家話就拯救了客家文化,把客家話完全的等同於客家文化。

    這樣的發展卻犯了一種以偏概全的錯誤,語言應該只是文化內涵的一個部份,這種論點在當代對於族群及文化議題,在論述與邏輯上,應已無太多的爭議,但我們卻發現,至今仍有諸多長輩倚恃著自身「客語」的流利,來掌握自己對客家文化的發言權。更甚者,以客語使用能力的流利與否,來判斷一個後生對於客家的認同度。導致許多後生的退位或缺席。

除了客家話(語言)
    對於學政治學的我而言,任何的公共政策都會有一個核心的問題意識,針對著要解決的問題(事情),提供政策綱領與執行計畫。在客語等於客家文化的邏輯思考上,客委會的成立,一直以來也對此推行過不少客語薪傳師、客語家庭、客語認證、雙語(客語&普通話)幼園,教育部也為此推行了鄉土語言教師、支援教師的教育制度,讓有志者可以從事客語教育的工作。

    曾有一次機會,跟一位研究台灣客家、族群關係、多元文化議題的學者對此提出一些討論,我問:「公共政策都會有一個核心的問題意識,那老師覺得客委會的問題意識是什麼?」這位老師很快的回答了:「族群關係!」這是很不一樣的答案,客家人可能就會回答:「客家話!

    而這個答案,正好與我對客委會的觀察不謀而合,客委會的政策應該有兩個主軸,用我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對內鞏固與對外交流,對內鞏固指的是:任何對於凝聚客家族群內部意識、客家文化推廣、客家話教學、傳承的政策皆指;對外交流就是大家所知道的族群關係。我認為客委會只做了前者,忽略了後者。(當然這也有行政本位上的原因所造成~~~,在此暫不討論)

    語言本身所代表的不僅僅是文化的內涵而已,他還有更多的社會性、經濟力、甚至政治性的成分,既然當初造成客語流失危機,及許多本土文化深受浩劫的原因來自於台灣過去的政治環境,來自過去三、五十年來台灣的經濟發展快速,導致了極劇的社會變遷、地域(城鄉、南北)失衡,來自於複雜歷史背後的族群關係。那麼當面對客語流失的問題時,我們往往聽到的解決方案竟然都是:學校要教,阿公、阿婆、阿爸、阿母要教,要有利誘(金錢、比賽、認證考試、公職)、再不就是威脅(常見的畫面就是長輩對著晚輩吼著,或客家活動、會議上,某人被人指著鼻仔罵著:講客話),等這些訴諸於個人責任的要求。

    這樣的發展,加以客家社會傳統、保守的社會氣氛,它形成了一種家父長制的權力(Power),一種對世代、對階級、對文化詮釋,絕對的權力。致使許多後生人即使有意願學客家話,有意願接觸客家文化,都會因為這種保守的、上對下的文化,感到壓力而紛紛退席。

客語的公共空間
    客家話對我而言,在過去是一個再自然不過的語言,至少在我國小三年級之前,客家話本身,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族群認同上的意義或社會意義,完全是一種自然的語言表現。直到國小三年級那年,我因為在學校講了一句「做麼介」,被登記為講髒話而受到處罰。自此,我對「客家話」、「客家人」開始有了有意識的啟蒙。那是個台灣社會解嚴後不久,社會運動紛擾,天安門事件發生的1989年。我的客家話第一次受到挫敗的經驗是來自於校園。

   
但我的客家話在校園中也曾經有愉快的經驗,幼稚園時(當時尚未解嚴),我記得老師都會在學校教客語童謠,而我們也時常受邀參與地方文藝活動的表演。除此之外,在我六年級時,也曾經代表學校參加竹東鎮的客語演講比賽。

    校園與公家機關畢竟是個有著空間權力的地方,任何人在那裡在國家體制面前,都被化約為一個原子化、單純化、獨立的、相同的個人,要受到一種一制性的、普遍性的、無差異式的對待,在這面前是沒有族群的身分,只有師生、只有統治者與被統治者,客家話在這些場合,被塑造成一種讓人覺得不自在的語言,客語迅速的退位到私領域中,退縮到家庭裡。

客語急救中
    四年前有次機會採訪鍾鐵民老師,他說:「要保護客家話就是要保護農村,客家話是個農村的語言,如果沒有了農村,那麼客家話鐵定也就會沒有了。」這段話看似守勢,但事實上卻是將客家話從家庭中拯救出來,將客家話變成是一種客家庄內公共性語言,一個重要的攻勢。

    進一步我們得思考,客家話與時俱進的問題,如何讓客家話成為不只是農村的語言,最好也可以是具有商業溝通力的語言。至少客家話得要幫助台灣,跟世界各地華人客家巨賈們,做點生意賺點外匯。

    語言本身的質變與量變,在語言學上已經是得到證實與解釋,客家話也有同樣的現象,羅肇錦老師對此即有許多重要的研究。而語言死亡的第一個現象就是詞彙的大量消失,客家話中許多對於農村器具(名詞)、農業生活(形容詞)、農事耕作(動詞)的語言已漸漸不被使用,在上一代人的語言庫,這些是已經少用詞彙,在我這一代人的詞庫裡是幾乎沒有,也不會使用,所以容易造成詞窮客語難以形容的窘境。因此,讓客家話需要與時俱進,適應當代社會變遷後的生活,發展新的詞彙。

小結
    我想了很久,一直寫不出來這段,於是我下了一個偷懶的結論:客家語言文化會敗得原因,很難下個結論~~~所以我想了幾個我自己生活中,跟客語有關的幾個小故事~~~這部分將留待詏館現場再說。
    〈逃學狗弟弟〉、〈天天開心〉、〈台北的屘姨婆〉

後話
    記得曾經主持過一場以年輕人為主客家文化論壇會議,會議中我利用我主持人的職權,訂下了一個問答的規矩,就是年紀輕的先發言、女性先發言,但同樣的我跟在場的年輕人說,當機會給你,而你卻不敢拿麥克風、不敢講話,就不要怪別人不給你機會,不要只會在KTV裡唱潘偉柏的:誰搶走了我的麥克風。
    大學時,我很愛去聽人演講,記得蘇貞昌先生曾經在演講時說過一句話:「我喜歡聽演講,用一小時的時間換別人一生的經驗」。而有人曾經這麼問過我老師:「老師,你準備一場演講要多久時間?」老師回答:「一輩子。」很高興能有這樣的機會用我自己的十年觀察,來換在場各位的四十年、五十年。
    因為家庭背景的緣故,我的客家話其實是夾雜兩種腔調:就是講四縣時會有海陸腔;講海陸時會有四縣腔。即使如此,我講的就是客家話,不管標不標準。

推薦書籍:
大衛.克里斯托福 著,周蔚 譯,2001,貓頭鷹出版社,《語言的死亡》

相關文章分享
葉日嘉,2007,〈演一場世代間衝突的對話〉

林映汝、劉介修、葉日嘉,2008客家運動20年後

http://www.coolloud.org.tw/node/14274

沒有留言: